“可能他蠢到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蠢吧。”楊毓忻很認真地回答了林徽末這個問題。

“噗。”

林徽末被楊毓忻逗笑了。

笑過之後, 林徽末開始打量他們進入的空間。

入眼是高逾百丈的的簡陋白色宮殿, 撲面而來的是遠古巨獸特有的駭然威勢, 細細看去便能夠發現，這看似落敗的宮殿, 不過是龐大古獸死去後留下的一截骸骨, 血肉消失殆盡後, 留下最為堅硬的骨骼。

再向遠處看去，白骨如山，組成了異常壯觀的景致，不過是巨獸骸骨的其他部分。

這裏是龍冢, 只葬著一頭巨龍。單是這一頭巨龍的骸骨，便讓人開了眼界。

裹挾著林徽末來到此處的黑龍飄然落地, 轉眼便化成了人形。

黑龍化形，變化出來的是楊毓忻盛極了的本貌, 只林徽末熟悉的白色廣袖寬袍變成了黑色長袍, 氣質一反當初如仙履塵的縹緲出塵，多了君臨天下的凜然霸氣。

林徽末定定看著楊毓忻，“哇哦”了一聲。

楊毓忻看向林徽末，眉眼緩和，瞬間中和了眉宇間的冷意。他將林徽末打橫抱起, 直接向著巨龍頭骨組成的宮殿走去，口中道：“你先將身體養好了再管其他。”

“可……”

“放心，沒那麽快。”楊毓忻側頭親了親林徽末的額角，溫聲道：“若我沒有猜錯, 這個世界要的是塑天劫，以飛升之力打通天梯，借仙界之力提升自己的能量等級。”

“原本，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最有可能做到的就是林墨汐。”

“是啊。”林徽末靠在楊毓忻的肩膀上，輕聲感慨：“林墨汐真是可惜了。”

原本天道劇情中，最後浴天劫飛升的人，正是林墨汐。

他的飛升打破了這個世界原本因為等級限制而加諸世界壁壘上的桎梏，雖然結丹、化神、渡劫時要經歷九死一生的天劫，但飛升不再是存在於傳說中的奢望。

林墨汐確實是平遙林氏的後裔，在某種意義上跟九霄宮也是有仇的，但這原本是林墨汐跟薛奕承結成道侶的百年後，林墨汐成為正道第一高手時才爆出來的。

看在薛奕承的面子上，林墨汐沒有殺死當初害了林氏滿門的劊子手，但他廢掉了他們的修為，這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痛苦。

薛奕承一直站在林墨汐那邊，他無疑是尊敬師門長輩的，但他是一個將正直刻進骨子裏的人。對他而言，該是什麽便是什麽。師門長輩當年對平遙林氏的黑手讓他不恥，即使不好對師門出手，但他不會攔著林墨汐，最多在林墨汐廢掉師父師叔他們後，他出面雇幾個凡人來照顧他們的後半生。

林墨汐不成怪薛奕承，但薛奕承卻因為師門犯下的累累血案而心魔叢生，還是林墨汐一直相伴開解，這才讓薛奕承破開心魔劫。

林墨汐飛升仙界後，薛奕承沒兩年也飛升了，到仙界跟林墨汐繼續做神仙眷侶。

然而這一世，戒律長老的突然死亡，林墨汐平遙林氏身世的提前暴露以及薛奕承的自以為是，將原本的一切都推向了毀滅。

頭號飛升種子廢了，二號種子薛奕承……親眼看著道侶自盡，死前還留下那樣一番痛徹心魂的指責，薛奕承原本道心再堅定也要出裂縫了吧？

“林墨汐還是太心軟。”楊毓忻輕哼一聲，道：“他本來有機會將九霄宮內裏的齷齪告訴給薛奕承，不管他信與不信，都會讓他道心動搖，令他與師門決裂。”

“他想過。”林徽末嘆了口氣，“但他終究沒舍得。”

即使他因為薛奕承當初的自以為是承受了兩次靈根被剜的痛苦，讓他在三年的日日夜夜裏飽受折磨，但對於他曾經愛過，或許會一直愛下去的人，他選擇放手。

唯有那三句質問，他忍不下，也放不下。

林墨汐本以為，薛奕承是了解他的。

可事實證明，薛奕承了解的是他所以為的林墨汐，而林墨汐了解的薛奕承，不過是他認知裏的薛奕承。

比起怨憎，林墨汐對薛奕承更多的是心灰意冷。

楊毓忻將林徽末抱進宮室裏，放在一大片龍骨削成的椅子上，房間裏最顯眼的是那張同樣用龍骨削成的大床。楊毓忻將從本體納戒裏的床褥抖開，鋪在龍骨床上。

這片龍冢是這條巨龍死後骸骨所化之地，蘊含龍息之力，自成一方天地，連帶著這所謂的葬龍淵都被化為龍族領地，庇護並供養著與她血脈相連的黑龍。

事實上，龍冢前身黑龍母以及楊毓忻所化黑龍，皆不是此方世界的產物，乃是千萬年前因空間風暴而卷入此地的外來物種。

被卷來此地本是意外，但發現此方世界的生靈皆不是敵手時，意外就變成了驚喜。

黑龍母仗著自己的實力在此方世界作威作福，直到惹怒了此方世界的天道。

天道無形無相，但管理著整個世界。天道想要針對誰，天災**能齊齊上陣，黑龍母再強也沒能強過一方天道。

黑龍母在最後幡然醒悟，帶著當時還是一顆龍蛋的小黑龍一頭撞入大地，撞開這所謂的葬龍淵，以自己的骸骨在葬龍淵下方構建出一方世界，為自己的孩子博了一條生路。

只可惜，龍族破殼需要很多能量，黑龍母當時已經重傷，即使她竭力化出剩下的能量，還是不足以支持小龍破殼。

小龍死在殼中，直到楊毓忻和林徽末來到這個世界上，楊毓忻寄身在殼中黑龍，豐沛的能量直接將這具軀殼堆至成年體。

楊毓忻將林徽末抱到鋪好被褥的床上。

這會兒的林徽末手軟腳軟，整個人透著一股虛弱，系統369411努力了，但需要時間。

楊毓忻單手撐在林徽末枕邊，忽地一笑，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林徽末掀了掀眼皮，瞟了楊毓忻一眼，道：“又是選擇題？”

“知我者，阿末也。”楊毓忻撩起林徽末的一縷頭發，湊在唇邊親了親。他們兩個恍若回到了多年之前，醋意上頭的楊某人將林徽末堵在床角處，問了一個足以讓林徽末懷疑人生的問題——

“雙修，還是采補？”

“嗯……”林徽末故作深沈，沈吟片刻方露出遲疑的表情來，狀似為難地問：“沒有第三個選項？”

楊毓忻跟著嚴肅了表情，片刻後，還真提出了第三個選項。

“歡喜禪？”

林徽末默默地看向楊毓忻，忍不住道：“我覺得，我好像把你給帶壞了。”

回憶一下當初如仙履塵倨傲淡然的楊少主，再看看這個面色不改口吐黃暴內容的楊尊上，林徽末默默檢討一下自己，覺得自己好像罪大惡極了。

楊毓忻低頭親了林徽末一口，渾不在意地道：“最多是同流合汙。”

林徽末：“………………”

行吧，同流合汙就同流合汙。

林徽末有些費力地擡起手臂，勾住了楊毓忻的脖子，驕傲地道：“小孩子才做選擇題，大人全都要。”

楊毓忻大笑。

***

修行無歲月，轉眼已是十年後。

在林墨汐躍下葬龍淵的前五年裏，九霄宮雖然覺得林墨汐並無生還可能，畢竟葬龍淵的水有著強烈的腐蝕性，人掉進裏頭基本就是血肉魂魄被消失殆盡的命，而林墨汐身上連件像樣的法寶也沒有，妥妥死無葬身之地，但九霄宮還是派人守了多年，最近才漸漸召回人手。

修真界的輿論從爭相談論林墨汐陰謀敗露、狠辣行徑以及九霄宮少宮主有眼無珠，被罰思過等等或真或假的消息漸漸到無人問津。

人走茶涼，一個曾經讓人讚嘆的天之驕子行差踏錯最後隕落所帶來的種種震撼，也不過能夠持續個十年時間。比起炒冷飯，修真界眾人顯然更在意的是新秘境的出現。

秘境意味著機遇，比起跟他們沒有什麽關系的林墨汐，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能夠從那個新秘境中得到什麽。

然而，比起所謂的秘境機遇，剛從葬龍淵裏出來的林徽末更感興趣的是薛奕承。

薛奕承的消息並不難打聽，幾枚靈石，薛奕承這十年來的大致情況就落入林徽末的手中。

林徽末翻了一遍，心中的問號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不能強求某個人追著道侶一同赴死，但薛奕承這活法，還真是刷新了林徽末的三觀。

之前便說了，薛奕承，正道天驕，九霄宮少宮主，素以坦蕩君子著名。偌大的名頭，即使因為林墨汐的事情名聲染瑕，轉頭輿論上也都是同情薛奕承被隱瞞被欺騙居多，臟水都是往林墨汐身上去的。

林墨汐死於葬龍淵，這算是修真界已然既定的事實，而薛奕承呢？

這十年裏，他依舊是九霄宮少宮主，世人眼中的謙謙君子，正道天驕。因林墨汐存在而沾上的臟水很快因其之後正直坦蕩的行俠仗義之舉而洗清，他依舊是正道諸門盡皆讚譽的君子人物。

薛奕承，難道真看不出九霄宮當初對林墨汐的咄咄逼人之舉？他真的沒有註意到林墨汐當時身上的傷勢有多嚴重嗎？那樣的刑罰，真的會是一個正道宗門用得出來的嗎？

薛奕承是以一個怎樣的心態，繼續做著九霄宮的少宮主，做著他的正道大俠的？

林徽末都顧不上排查這個世界可能存在的系統任務者，他只想要知道薛奕承是怎麽想的。

新秘境現世，九霄宮必然也要派人過來，領隊的若無意外，便是薛奕承了 。林徽末現在的修為已經補回了金丹後期，距離元嬰期就差一小步，他並不急著突破。而楊毓忻，林徽末從不質疑他的修煉天賦，保不齊這一世第一個浴劫飛升的得是楊毓忻化身的黑龍。

想要對薛奕承下手，這會是個好時機。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想不通的主角#

林徽末：不行，我得琢磨一下薛奕承這個人，道侶死了就死了？這人是怎麽想的！

楊毓忻：管他作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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